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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讲 大历诗变与中唐两大诗派
一、大历诗变
大历诗变是盛唐诗风向中唐转变的过渡阶段，此时的诗坛主要由四方面的力量构成：
第一、驰名京城的大历十才子和李益。
第二、刘长卿、韦应物、李嘉祐、戴叔伦等为代表的地方官诗人。 第三、以皎然、秦系和一些诗僧为代表的吴中诗人，以方外诗人为主。 第四、元结和顾况等关心民生的诗人。
大历十才子是以钱起、韩翃、卢纶、李端为代表的京城诗人，“十才子”具体的成员记载上又出入，大体除了以上四人之外，还有吉中孚、苗发、司空曙、崔峒、耿湋、夏侯审、郎士元、皇甫曾、皇甫冉等人。这些人主要集中在京城以元载、王缙、郭暧等人为首的王公亲贵周围，写一些敷衍风雅、迎来送往的应景文字，取得才子之名。
与此同时，经过安史之乱的破坏，盛唐的繁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长达八年之久的战乱的结束，也在人们心里造成“中兴”的感受，暂时的安定使他们一方面留恋往日盛世种种感受，另一方面中兴的好运也带来虚浮淡渺的满足感。所以，他们的诗歌以歌颂为主，风雅之调仍在，但是，盛唐诗歌的骨力和雄浑则已经无法再现。这就造成了大历诗歌“气骨顿衰”的倾向，成为盛唐中唐的分水岭和过渡。
能够继承盛唐气调的则以卢纶和不属于十才子之列的李益为最优。 卢纶的《和张仆射塞下曲》：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追，大雪满弓刀。
从《史记·李将军列传》中射石的一则轶闻中得到构思，以林暗渲染气氛，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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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从风”的基本经验写风而带出虎威，最后，白羽、石棱之间形象上的对比，表现将军善射的绝技和力度。一个片断写得有声有色，形神具出。第二首则选取围剿之后单于夜逃的特殊时刻，月黑、雁高，也是渲染夜幕深沉的气氛，为夜间偷袭的军事行动设下无限想象的空间，而最后一个具体的形象，轻装战马，在大雪的映衬下显示出来的英武和俊勇。李益则继承了李白、王昌龄的七言绝句的传统，表现边塞等题材，最近盛唐本色。《夜上受降城闻笛》：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这首诗歌和王昌龄“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是相似的，只是李益以月下“雪”、“霜”这样的冷调境界表现清凄的感受，而“征人尽望乡”的剪影群像，取得十分突出的地位，把归乡的愿望写成有形的雕塑感的景象。《从军北征》中：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也是用同样的构思，天山雪、海风寒的背景下，以笛曲“行路难”来激起全篇的情绪，最后又是一个固定剪影群像。这种手法载李益的诗歌中是常见的。 刘长卿是年辈较早的诗人，基本和杜甫同时。大部分时间在江南游宦，曾经获罪下狱，贬谪沉郁，这样的经历使得他深刻体会薄宦的心酸，内心充满凄凉和孤单的体验，因此他的诗歌经常用秋风、夕阳、晚潮、衰草、青山等凄迷的景象表现自己单衣泪落的处境。他自称五言长城，而主要擅长的是五言律师和五言绝句。《寻南溪常山人山居》：
一路经行处，莓苔见屐痕。白云依静渚，芳草闭闲门。 过雨看松色，随山到水源。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
此诗从一路寻访幽人山居的道路所见表现隐者清雅的隐逸环境，莓苔长满道路，白云洲渚，掩映着视线，走过这些清新的景致青草绵延到隐者闲闭的柴门，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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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的步履转入深处时，逐渐领略到常山人隔绝凡尘，静淡少动的心性。进而在继续寻山看水，向隐逸的深邃的境界走去，“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青松过雨的清新苍翠，看松者烦襟如洗的静雅，都是隐者生活的高逸姿态。最后揭示到水中花所蕴涵的禅意，欲辩已忘言的真趣。这种写法空灵而清新，实际上是从常建、王维一路的诗风中延续下来的。全诗没有直面写隐者的生活，而是在“寻访”的过程中，通过对景物的描写，展示隐者的心性，这也是王孟诗派的旧法。《碧涧别墅喜皇甫侍御相访》：
荒村带返照，落叶乱纷纷。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 野桥经雨断，涧水向田分。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
雨后潇疏的村落，寒叶纷纷，诗人迎来了寻访的友人。“古道无行客，寒山独见君”和杜甫“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意思，但是，刘长卿却在古道寒山的清冷寂寞中写友人的到来，“喜”的情绪反而冷却为伤感，写出两个人在淡薄人世上清冷的友情。进而写了野渡断桥、涧水分流，表现荒村雨后的情景，也凸现了道路的隔绝，说明自己的沉沦以及对人间世事的回避，而末句把寻访朋友说成是“同病相连”的一种慰籍。诗中荒村、返照、落叶、古路、寒山、野桥、涧水、白云等景物，都成为冷色调的疏淡的氛围，表现了孤冷的人世体验。诗中词气清长、语气平缓，三四句又用了流水对来抒情，和末二句呼应，同时杂入古路、行客、白云这样的景物来作映衬，一三两联的写景被一贯的情绪间开，诗歌把联中的警句和清深的情景结合起来，表现出大历诗人的总体特色。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是他五绝的代表作。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暮雪映衬下的苍山显得淡淡远远，雪色和傍晚的冷光寒气，使得简陋的白屋更加清贫，增加了贫寒的感觉。在远山白屋的迷离之中，听到柴门犬吠的声音，打破了枯寂，归人踏着风雪在这种情景中寻求得了归宿。一种温馨的气氛和雪夜归来的情景，表现得十分自然而具有韵味。全诗色调冷淡，但是能以犬声人情写出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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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倍感亲切浑成。《送灵澈上人》：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笠带夕阳，青山独归远。
从远处的竹林寺写僧人的归宿，寺中的钟声渲染着晚来的气氛。最后两句以自己目送上人离去所见到的背影余辉的景象，表达送别之情。而青山独归的“远道”也就回归到了苍苍竹林深处的寺庙，延伸到杳杳钟声的尽头。纵向或者横向上长幅的景物深度，单调中的深远显示着惆怅的深情。视觉的延宕正诉说着心情的迷惘，而孤影夕阳的映像，在青山远途上渐渐消逝，情景和心绪同时黯淡到苍茫之中，化出无尽。
刘长卿的七言律诗也是很成功的，是初盛唐之际，除了杜甫之外的另一个重要人物，虽然他根本无法和杜甫比较，但也具有独特的风格。《别郎士元》：
春风倚棹阖闾城，水国春寒阴复晴。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绿湖南万里晴。东道若逢相识问，青袍今已误儒生。
春阴、春寒和细雨、落花交织城一种如烟似雾的感受，虚幻和缥缈使得一切都无行迹可以捕捉，空灵而充满流动的凄清。斜阳脉脉中的孤帆、万里晴湖的青碧，无言的清深境界，点出郎士元的归去和自己了望中的孤寂，最后自然推出身世无成和江湖流落的叹息。《长沙过贾谊宅》则是一首怀古的七律，带着自己的寄托。主要从遗踪难吊、君恩难遇的处境中，表现谪宦漂流的孤臣之悲。贾谊故宅的凄凉和生平遭际的悲凉，在诗人深味薄宦孤客的沉郁之后，得到深深的同情，又用秋风夕阳、衰草寒林的凄迷境界来烘托气氛，浑成而深沉。
韦应物的年辈也较早，天宝时曾为玄宗护卫，安史之乱后辗转下层官吏，曾在长安城南闲居，后为滁州、江州、苏州刺史。韦应物为人静淡，扫地焚香、默坐而已。五言诗也以古淡隽永为归，延续着张九龄、王维等人五言诗歌的余绪。白居易说他的五言诗“高雅闲淡，自成一家之体”。而他的山水诗也上承盛唐山水诗派的空灵澄明，出去颜色词彩，发展为净淡空远的风格。《寄全椒山中道士》：
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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