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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掘”、广西商周文化和骆越古都

覃 圣 敏

明山屹屹耸云间,风雨沧桑亿万年;哺就群灵功自显,神奇异彩耀南天。

自古以来,雄伟神奇的大明山,不知引发了多少诗人的灵感;也不知古今的诗人们吟咏大明山的诗词有多少!她至今仍弥漫着的许多神奇的色彩,也不断地浸润着我的心扉,可惜我不是诗人,感而不灵,写不成诗,因此,这里仅试探笼罩在大明山及环山诸县的神秘的远古文化。

一、大明山的地质地貌特征及山名考略

大明山位于广西中部,呈西北——东南走向,长约100公里,宽10-30公里,山体主要由变质岩、砂页岩构成,主峰龙头山海拔1760米,为桂中地区最高峰。

据地质专家研究,远在距今约几十亿年前,即地质史上的寒武纪,大明山地区处在半深海区。随着地壳的变化,至寒武纪晚期(距今约8亿年前),山体开始隆起,但仍浸在海水中;至奥陶纪末期(距今约4.7亿年前),山体才第一次露出海面,并在志留纪末期至泥盘纪初期(距今约4亿年前)随着广西陆地的普遍上升而不断隆起和扩大;但到泥盘纪中期(距今约3.25亿年前),又因海浸而被海水淹没,石炭纪时仍然如此。直到三叠纪(距今约2.3亿年前)才又再次升出海面成为陆地,从此结束了海浸的历史,并形成了现在大明山的基本轮廓。

地壳在不停地运动着。由于地壳的运动是波浪形的,有起有伏,而且每次运动的波幅有大有小,这样,原来在海底沉积形成的地层也随之发生复杂的变化。我们现在可以从裸露的石山山体见到地层变化的结果:山体都是一层又一层地重叠在一起的;这些岩层线,有的是水平的,有的呈弧形向上拱起,有的则呈弧形向下凹陷。在地质上,将地层呈弧形向上拱起的现象叫做“背斜”(弧口朝下),向下凹陷则叫“向斜”(弧口朝下)。不过,弧口是朝上还是朝下,有时单从一座山是看不出的,需要从相隔蛮远的两座山的岩层线才能看出来。大明山长达100公里,虽然山体在总体上不断上升,但这种上升是在起伏波动中完成的,不可能同时向上拱起或同时向下凹陷,因而形成了既有背斜,也有向斜,甚至有断层、裂隙隔开的复杂地貌。在整个山脉中,有许多山峰和裂谷,其中最主要的是龙头山峰群和望兵山峰群,两组峰群的最高峰海拔分别为1760米和1056米。

环绕着大明山,现在分布着四个县:西南麓为武鸣县,东北麓为上林县,东南端为宾阳县,西北端为马山县。这四个县的居民,现在有壮、汉、瑶等民族,但以壮族居多。壮族是这里最早的原住民族,居住的历史最长。

在武鸣的壮语中,大明山原叫“岜迟”。“岜”是山的意思,“迟”为根、祖宗的意思,合起来就是“根山”或“祖宗山”之意。最早记载大明山的古籍,今见为北宋乐史的《太平寰宇记》,名为“博邪山”。从读音上看,“博邪”应是壮语“岜迟”的记音字。到南宋王象之的《舆地纪胜》,则称之为“镆铘山”,并说“昔有人得古剑于此,故名。”这可能是由于“博邪” 和“镆铘”音近,使王象之想到了春秋时吴国“干将铸剑”传说中的神剑镆铘(雌剑)、干将(雄剑),又有古剑于此出土,于是便把“博邪”改成了“镆铘”。到明清时,又有“大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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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山”、“大名山”等名称。据曹学全《舆地名胜志》载,因为山上“有五峰插汉,时有云雾隐现不常,上有潭,相传吐光时远烛数里”,故称大明山;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也说:山上“时吐异光,远烛数里,因名。”《大清一统志》、《古今图书集成》则说,山上有“风穴”,常呜呜作响,故曰大鸣山。至于为什么又叫“大名山”,古籍没有解释,有人认为,可能是因为明朝时要避“明”字的讳,便把“大明山”改为“大名山”。但这是经不起推敲的,因为明朝人徐霞客写的《游记》,写的就是“大明山”,难道他不懂得避讳?我想,由于“明”“名”“鸣”同音,古时没有统一规范,因而三字混用。《读史方舆纪要》说“大名山??即大明山也”;《大清一统志》也说“大名山??一名大鸣山”,都是三字混用的明证。直到民国时,才基本规范化,把整座山脉称为“大明山”,而将主峰称为“龙头山”或“镆铘山”,并沿用至今。

二、“特掘”的神奇故事

我出生在大明山下,喝着源于大明山的澄江之水长大,从小就听到老人传授有关“特掘”(断尾蛇)的神奇故事:

很古很古的时候,有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有一天,她挑着水桶到泉潭边担水。当她把水挑回家中倒进水缸时,才发现水桶里有一条小蛇。她把小蛇送回泉潭,又挑水回家,倒水时又发现小蛇还在水桶里。她第三次把小蛇放回去,但回到家时,见小蛇仍在桶里。她累了,不再把蛇送回去,而放进水缸,对它说:“蛇呀蛇,送你回去你不回。我无儿又无女,你就给我当儿子吧!”从那以后,但凡有吃的,她都喂给小蛇。

邻居们有意见了,对寡妇说:“你有好东西都把我们忘了,不给我们吃,却喂了蛇!看以后谁帮你干农活,你死以后谁给你抬棺材!”然而,寡妇听不进,依然我行我素,真把小蛇当成儿子了。她宁可得罪邻居,自己一个人干农活,再累也要把“儿子”养大。

小蛇慢慢长大了,能爬出水缸给寡妇看门,还会用尾巴扫地。有一天晚上,寡妇在月光下砍猪菜。小蛇在旁边爬着,用尾巴把弹远的菜头扫归大堆。突然,寡妇不小心,把小蛇的尾巴给砍掉了一截,还冒出了血。她心痛极了,马上找来锅灰,涂在小蛇的伤口上止血。从此,小蛇就变成了秃尾蛇。

邻居们知道后,都幸灾乐祸地对寡妇说:“好啊!你那蛇儿子以后就叫‘央掘’了!”在壮语中,“央”是尾巴的意思;“掘”是断截、短缺的意思。“央掘”就是尾巴断缺之意。寡妇听了也不生气,抱着秃尾蛇喃喃地说,我们不叫“央掘”,就叫作“特掘” 吧。原来,按照壮族的习俗,给男孩子命名,前面都冠以“特”字。寡妇把小蛇当作自己的儿子,所以就叫它“特掘”。从那以后,“特掘”的名字就逐渐叫开了。与此相应,人们就把寡妇叫成了“乜掘”(特掘的母亲)。

“特掘”长得越来越大了,“乜掘”也越来越老,耕不了田了。有一年春天,别人的田都已经犁好、耙好,并插上了秧苗;而“乜掘”的田里还长着杂草,连犁都还没有犁过,引水沟渠就更没有修接了。邻居们都袖手旁观,谁也不愿来帮忙。“乜掘”对着“特掘”暗自落泪,连连叹气。

夜里,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倾注。

第二天一早,风和日丽,温风习习。人们忙着赶到田里,看自己的田是否被水淹了。但一看就觉得很奇怪,昨夜那么大的雨,而大家的水田竟然没被淹没!再看“乜掘”的田,更怪了,昨天还是杂草丛生,怎么一夜之间就长出了绿油油的秧苗,长势都比别人的好;田埂和沟渠也修得规规整整,比别人的还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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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乜掘”过世了。邻居们知道老人家连棺材也没有,就商量着拿了一张竹席,准备把老人家简单装殓一下,抬出去埋掉就算了,以免发臭!但是,当他们走进“乜掘”的家时却惊呆了:屋里已经摆上了灵堂,一副棺材金碧辉煌,大小蜡烛、香柱都点燃了,烟雾缭绕;“特掘”盘蜷在棺头前,挺起脖子,不停地叩头,双眼泪汪汪的。

看这阵势,人们感到稀奇,更感到害怕,就都悄悄地走开了。 晚上,又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第二天天刚亮,人们再到“乜掘”家时,什么都没有了,“特掘”也不见了,有人见到村后山崖绝壁上的岩洞里露出了一副金碧辉煌的棺材头,那是人们见过的“乜掘”的棺材。

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每年的三月初三前后,都有一场电闪雷鸣的狂风骤雨。人们都说,那是“特掘”回来扫墓了。

孩提时听到的故事,到我年老的时候,又得到了印证、修正和扩充。原来我以为,“特掘”的故事,大约只是在我家乡那偏僻的小地方流传,难登大雅之堂。后来才知道,不仅是我的家乡,也不仅是环大明山四个县,就是红水河流域、右江流域、珠江流域的许多县市,都有“特掘”的故事或者与“特掘”有关的故事。当然,各地的传说都不完全相同,有的差别还挺大,但这正是民间传说的突出特点。这就使我产生一种广泛收罗材料,然后进行比较的欲望。

在上林,我找到了整理和研究民间文学颇有成就的覃建谋老师,向他请教。因为我感到小时候在老家听到的“特掘”的故事,并不完整。“特掘”的母亲死了后,“特掘”到哪里去了呢?另外,我在研究上林唐碑《六合坚固大宅颂》、《韦敬辨智城碑》的时候,翻阅过宋人王象之《舆地纪胜》和《上林县志》有关韦厥的记载,也听到了一些民间传说。“特掘”和韦厥有无关系?建谋老兄告诉我,“特掘”的故事产生在塘红乡石门村的石南海。石南海是一个与地下河贯通的小湖,湖边有个村子,叫石门屯。养育小蛇的寡妇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她挑水的地方就是石南海。她死后,“特掘”就离开原来的村子,到靠近现在三里镇的一个韦姓村子打工。那个村子的人,讲壮话也讲柳州汉话。他们问“特掘”尊姓贵名,“特掘”一下子答不出,因为他既没有姓,也没有名。他想起在石南海时有人叫他“央掘”,译成汉语就是“尾缺”。于是,他灵机一动,把“尾缺”二字换成了读音相近的“韦缺”。但壮语北部方言没有送气音,别人听后误把“缺”当成“厥”了。所以,从那以后,“特掘”就变成了“韦厥”。韦厥力气大,勤劳勇敢,又热心帮助别人,因而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后来被大家推为首领。

前不久,我到武鸣马头、罗波、两江等地调查,感受到那里的“特掘”氛围更加浓厚,但有关“特掘”的传说却与上林有所不同:上林的“特掘”,是“乜掘”去挑水时挑回来的;“特掘”的尾巴,是被“乜掘”在砍猪菜时无意中砍断的。而武鸣的“特掘”,是“乜掘”去割猪菜时把小蛇夹回来的;“特掘”的尾巴则是让“乜掘”有意砍断的。因为蛇是野生的,“乜掘”要把“特掘”养在家里当儿子,就必须把它的尾巴剪断,不然,它不是跑了,就是养不大。现在人们上街买猪牛鸡鸭回来饲养,回到家里时都要把它们的尾巴或尾羽剪掉一点,就含有同样的意思。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因为这个习俗带有巫术的色彩,应该是从远古时代传留下来的。看来,“特掘”的尾巴被有意砍断的说法更原始,被无意砍断的说法有可能是后来文明社会更改的。

罗波乡有一个村,那里的男女老少都异口同声地说,“乜掘”就在他们村;“乜掘”死后,“特掘”就搬到罗波潭去了。我们到罗波潭一看,潭并不大,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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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水清幽,深不见底。村民说,这个潭,神奇着呢!不管老天下多大的雨,潭水就是不见涨;也不管天有多旱,潭水就是不见少。人们传说,这里和南海相通,“特掘”原来就是南海龙王的儿子,所以,养育“特掘”的“乜掘”,就被人们尊为“龙母”了。潭边有一座神庙,供奉的主神就是龙母,壮语叫作“娅菩”或“姥菩”,也就是“乜掘”。现在,两江乡有龙母村、龙母圩、龙母庙,据说原来壮名都叫“姥菩”,后来李彦章任思恩府府尹,才在道光年间把壮名统统改成汉名“龙母”,一直沿用到现在。

“龙母”?这使我想到了藤县、梧州、苍梧和广东肇庆等地流传的“龙母文化”。看来,那里的龙母文化和环大明山的“乜掘”文化肯定有着某种联系,因为都同属珠江流域。“龙母”是汉语,龙母文化在下游汉族地区流传;“乜掘”是壮语,“乜掘”文化在上游壮族地区流传。那么,这种文化的源头在哪里?是从上游传到下游,还是从下游传到上游?下游的几个县有人说,“龙母”文化是起源于他们那里,而后才向上游传播的。因为下游从藤县直到广东肇庆,就有好几座规模颇大的龙母庙,信众颇夥,香火甚胜,而上游的几个壮族县,则没有一个象样的龙母庙;另外,较早有文献记载的是下游几个县,民间也有不少传说。而上游则有人认为,庙宇规模的大小和香火的盛衰,主要与当地社会的经济状况有关;而文献记载的早晚,则与当地的文化素质相连。汉族地区的经济和文化都比汉壮族地区先进,这是事实,但这并不足以说明龙母文化起源下游的必然性,因为壮族地区的口传资料远比汉文资料多。壮族地区很少有人知道“龙母”,但要说起“特掘”“乜掘”,就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如果把环大明山四县的许多壮语地名、庙名翻译成汉语的话,与龙母有关的很多。据最近调查,在武鸣和上林县凡是河流交汇之处,基本上都有龙母庙,已知有20多处。这些庙虽然规模小档次底,但数量远比下游多。此外,现在已知还有4个自称为龙母原来生活的村子,还有几个秃尾龙居住的水潭、池塘和安葬龙母的岩洞或山岭;至于有关龙母的民间传说,就更加丰富了。如果把这些材料全部整理出来,应该远远超过下游地区。所以,下游曾有人到上游来寻根。他们找到上林塘红乡石门村的石南海仙岩天地庙,以为找到了龙母的根,于是顶礼膜拜。

但是,光是如上这些,也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起源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要从文化根底上追究才能解决。我们现在虽然无法确知“特掘”和“龙母”传说产生的具体年代,但可以从追究其产生的时代背景来推导。我们知道,传说是口耳相传,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传播地方的扩大,不断加入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内容,所以时代越久远、地域越广大,内容就越容易失真。但是,传说并不完全是凭空虚构的,其中应有“历史的脚印”,只要认真、仔细地加以分析,耐心地从沙里淘金,还是能够找出其真实历史的内核的。

“特掘”的原形是蛇而不是龙,因为在壮族及其先民的生活用语中,原来并没有“龙”的概念,“龙”是壮人受到汉语和汉文化影响后才出现的借汉词汇。南方的山野多蛇,人们常蒙其利也多受其害,因而远在汉人来到之前,壮族先民早就产生了崇拜蛇的观念,进而把蛇当成图腾来崇拜。这种蛇图腾崇拜,产生于远古时代的原始社会,是原生态的。原始社会的故事,一代传一代,一地传一地,不断地加入后来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内容,就形成了现在“百花齐放”的形态。所以,总的来说,“特掘”“乜掘”的故事在本质上是母系社会中蛇图腾崇拜的产物。

“龙”也可以说汉族先民的图腾崇拜,但原始的龙或早期的龙,其分布仅限于长江以北地区。龙的观念和龙的形态在岭南的盛行,应是自秦汉时期汉族先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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