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审 联系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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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审,一个喜欢简单,喜欢安静,喜欢用文字养活教育、书写生命成长的教育者。工作19 年,有14 年呆在农村学校;学的是历史教育专业,却一直教初中数学。他没有被现实的困顿所击倒,而是在细致入微、持之以恒的写作中,寻找到了成长的另一个方向,获得了精神自觉的力量。近几年,在《人民教育》《当代教育家》《教师博览》等报刊发表教育随笔100 多万字,应邀在全国各地做教师成长讲座100 余次,他的博客关注人气达2 万多,著有《班级里的那些麻烦事》《教育是一场叙事》,现即将出版“觉者为师”系列丛书。2013 年,他被调入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教育体育局,专心于教育科研。他的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高深的理论,而是用朴素的叙述,还原教育的素朴面目。教育写作,让他知道了“自己就是光”,也让他敞开了教育的全部意义。

著名漫画家郑辛遥在谈及阅读时说,人可以把书带到任何地方,书也能把人带到任何地方。其实,写作也是。你可以把它带到教育中,它也可以带你抵达教育的最深处。这是我的体会,下面的文字也是。

安顿生命里的痛感

我读的小学是村小,初中是村办联中,高中是市里的重点中学。高中的第一节英语课,老师让我们用英语介绍自己。刚一张口,我的“方言英语”就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年轻的英语老师更是给了我一生难以忘记的不屑与难堪。我那个只会几句俄语的初中英语老师,以“现买现卖”的方式教会了我们在试卷上获得分数,却没有带给我们标准的口语。在满是城里学生的教室里,贫瘠的起始教育带给我的成长缺陷一下子暴露无遗。第一次懂得了自卑,在畏缩与躲避中成绩开始下滑,但骨子里疯长的倔强,让我选择了以拼体力的方式去获得分数。高三上学期,因体力透支和压力过大,我不得不选择休学养病。

1991 年春天,父母托人给我找了一个当代课教师的机会。在讲究身份和学历的学校里,一个临时工所面临的窘迫每每把我逼到尴尬的角落:我申请教工宿舍,却被告知,只有正式教师才有资格;我的教学成绩全乡第一,却拿不到教学成绩奖,奖金只能发给公办教师??强烈的自尊心让我有了成为公办教师的渴望,于是1993 年3 月,我离开那所学校,开始了三个多月的封闭苦读。后来,我参加了高考。两年后,我也成了公办教师。

1995 年,我带着毕业分配通知书到学校报到。校长只是瞥了我一眼,便把我打发到了校办工厂,每天蹲在臭水池边洗刷废旧编织袋。半年后,厂子亏本停产,我却被“充军发配”到一所偏远的村办联中。在那个只有百十个“混毕业证”的学生,十几个快要退休的老师,到处笼罩着慵懒、快要解散氛围的学校里,做起了不用教学的老师。

疼痛是伤,往往是一个人颓废的理由。就在很多人认为我会在怨天尤人中变得沉沦时,我选择了用文字安顿生命里的痛感——读书和写作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在那段苦闷的日子里,我不仅阅读了大量的教育名著和经典,也开始涉猎政治、经济、哲学、美学等领域的文字,也许正是那个时期的沉潜阅读,让我对人生和教育有了更多意义上的理解。

自感卑微,我选择了封闭、冷清的生活,而恰是这种寂寞成全了我的写作。也就在这样的写作中,我的精神版图被一点点打开,不仅为以后的教育之路提供了文字上的锤炼能力,更让我懂得了如何让自己的精神与磨难一起扎根。

写出最美丽的故事

1997 年11 月,我终于有了回中心校的机会。中心校的一个班主任,因为被学生殴打而辞职,那个因“刺头”太多而全校闻名的班级没有人敢管,也没有人愿意接手。学校领导和我谈话,很坦率地讲明白了班级的现状,并说:“这个班级的学生考学是没有希望了,你只要拢乎着他们别出了大事,能平安毕业就行。”然后问我:“你敢不敢接这个班级?”周围的人都劝我不要接这样的班级,因为这很可能就是自找麻烦。但是,我选择了接受。因为我相信,不会有比我曾经遭遇的苦难更困苦的事情。

我接手的是初二(5)班,因为班级管理混乱,一些学习好的学生纷纷转学或调班,只剩下40 多个学生。但赫赫有名的“精英”们却一个都没少:因爬墙逃学而被综治办抓住的女生,因打架斗殴而频频接受派出所调查的男生,因泼辣能战而“威慑”全校的“大姐大”?? 最初,我的管理是从“战斗”开始的,我希望用“武力”来征服他们。但是,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大风浪”的他们,让我一次次败下阵来。

轩,那个与前任班主任发生冲突的男生,再次与任课老师在课堂上争吵起来。当我被其他学生叫到教室时,他和老师之间已经到了快要动手的地步,我费尽气力把他拉扯出教室。在走廊,他瞪着眼睛对我说:“就你这小身子骨,别打算和我打架,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对轩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原来,他是一个读完初三又从初一复读的学生,学习成绩并不差,只是他刚到这个班里的时候,经常被其他男生嘲笑是个“留级生”。自卑和抗拒,让他凭着一米八的身高和浑身的肌肉把他们一个个“征服”,他成了班里的“老大”,打败对手成了他的唯一追求。

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我不是你的“对手”》,表达了对他的理解。在文中我写到:“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不是和你打架的‘对手’。你真正的对手是你自己,你得打败你内心里的自卑,然后去寻找你真正需要的东西??”这篇文章在《山东教育》发表后,我“很不小心”地把杂志落在了他的课桌上。他

还我杂志的时候,摸着脑袋说:“老师!嘿嘿!”为了这个“嘿嘿”,在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为他一个人写了70 多篇随笔,而他也回馈了我一笔最大的“稿费”——毕业的时候,他说要做一个像我一样的老师,为他的学生写最美的文章。 写作,让我找到了教育的出口,我开始为这些孩子写文章。我试着把他们一个个写进故事里,让他们在文字中读到我的真诚和对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在好奇和新鲜中一点点走进了“我的教育”。两年后,我们这个“垃圾班”的中考成绩在20 个毕业班中居第三名。他们说,这是我写出来的。

十年后,这些学生聚会。当走进精心布置的会场时,我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用杂志拼起来的“心”。班长对我说:“老师,还记得这些杂志吗?这都是您当年发给我们的奖品呀!”师范毕业,已是我的同行的轩接着说:“老师,我现在也为我的学生写文章。”

去年寒假,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送给我一个“剪报本”。我打开一看,第一页是我为他写的一篇文章,纸页已经泛黄,上面有一行笔迹稚嫩的字:“从现在开始好好做人!”他说,这句话是他当年写下的,一直留在心里。

陈希米为了纪念史铁生,曾经写过一本书《让“死”活下去》。她在书中说:“写作,是为了寻找和确认。”是的,我就是在持续的写作中,不断寻找着美丽的教育故事,确认着对教育的理解,并有了自己最朴素的教师成长观:一个教师最大的业绩和成就,不在于你获得了多少荣誉称号,不在于你给了学生多少分数,而在于你为学生带来了哪些深刻的、可以延续终生的影响。

点亮“愿景”的灯

“经验+ 反思= 成长”,这是波斯纳提出的教师成长公式。

随着经验的不断积累,加上教育写作带来的反思习惯,我不断实践着至今仍然流行的很多班级管理理念——量化管理、自主管理、小组合作等等。一些优秀班主任的管理“兵法”也被我一一借鉴,并在不断打磨和反思中把它们发挥得淋漓尽致。慢慢地,我“创造”了很多自己独特的“亮点”,也有了不大不小的名气。波斯纳的理论似乎在我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但是,很多事情就怕“但是”。

一个下午,几个顽劣的孩子把值周班长堵在厕所里暴打一顿,并自诩是“为民锄奸”。更让我气愤的是,在我把这几个人狠狠训斥一顿放回教室后,其他学生竟然以迎接英雄的仪式欢迎他们。他们是英雄,而我最得意的那些班干部全都成了“汉奸”。这是为什么?在这个被我用条条框框捆绑结实的班级里,到底缺少了什么?

我把这件事写成了一篇随笔。在文章里,我写了自己对班级的喜欢和爱,写了对这件事的困惑和无奈。在最后,我写到:“这件事让我明白,我一定还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是请相信我的真诚,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应该给你们什么?”放学后,我把这篇文章贴在班级板报栏里。第二天早读时间,我看到下面有了很多“跟帖”:

你可不可以别总是逼着我们学习?总让我们为你卖命有意思吗? 我觉得你那么拼命管我们,就是在利用我们帮你“扬名”。

你出名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得把我们逼的更紧,好保持你的“第一”吗? ??

马云说:不要让员工为了领导而工作,要让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想法而工作,要用共同的目标来统一大家。而我,在自以为是的教育里,只知道裹挟着他们朝我的目标狂奔,而忘了告诉他们班级是谁的?他们现在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从此,我不再是独自一人为他们写故事,而是带着学生一起为班级写故事。我们自编自印了班级小报《我们的班》,一起写身边的故事、偶尔的困惑、彼此的感动、共同的未来??原来,文字也是一种力量,可以轻易直抵学生的心灵。教育一旦走进了学生的内心,让他们有了共同的愿景,教育就不再需要那么多制度的捆绑、评选的刺激和考核的压制。

2005 年,这个班毕业51 人,有35 人突破了省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15 人考入市重点,只有1 个同学读了一所“普通”高中。这在平均升学率不足10%的农村中学,无疑是一个奇迹。实际上,我并没有教给他们考试的秘籍,也没有送给他们赢得分数的法宝。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他们一盏“愿景”的灯,让他们彼此温暖、彼此点亮,在前行的路上走得更坦然、踏实、迅捷。

知道自己就是光

我学的是历史教育专业,却一直教数学学科。在十分讲究专业对口或者大致对口的中学教育中,我这种跨学科的老师不仅会在最现实的职称评审中屡屡受挫,而且在荣誉方面也大多停滞在县区一级的骨干评选上,这曾经一度成为我迷失的理由。

工作19 年,我有14 年的时间呆在农村学校。2009年,调入一所位于城郊的九年一贯制学校,但这所学校以小学为主,我所在的初中部更像是一个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