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朝党争之四:东林党的节节败退 联系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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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皇帝在四十年十月初一增补了六十七名言官,这些人摆出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架势,到任后屁股都没坐热就上阵了——想消停也不行,东林党已经发难。

这年是乡试年,顺天府乡试放榜后没多久御史马孟祯、礼科右给事中杜士全就上疏说乡试第二名童学贤的试卷“悖谬不通”,点他卷子的考官邹之麟“有文无行”,又故作神秘地指出邹之麟“僻处东城踪迹诡秘”。

在乡试弊案被揭开之后,东林党人礼部署部事左侍郎翁正春立刻勘磨了顺天府乡试的朱卷,随即上疏指斥第二名童学贤“文理荒谬”、第五名傅皇谟“四经失旨”,同考官邹之麟执意录取二人应该予以惩戒。

这个邹之麟是个小虾米,他两年前才中进士,这次只不过是个同考官而已。不过邹之麟是三十八年状元韩敬的好友,而韩敬在那年会试中有不能说的事情。此时韩敬的靠山汤宾尹已经倒台,不过韩敬在察疏下发的七天之后就回家“养病”去了。

韩敬走了,可是屁股并未擦干净。东林党此次攻击邹之麟不过是在制造舆论,为揭开三十八年会试舞弊案做准备。一旦在乡试案这边得手,那么会试舞弊案就有胜无败——但这个想法有点一厢情愿。

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礼科给事中亓诗教看破了东林党的算盘,于是上疏了。但他们并未给邹之麟辩解,而是指责翁正春勘磨了乡试朱卷之后只弹劾了一个同考官,而根本没提及主考东林党人右庶子郭淐,这显然是徇私庇护同党!这二位的指责正中要害,一举将东林党推到乡试弊案风口浪尖。被敲了一记闷棍的翁正春没法子,只好上疏自请免职;万历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批复翁正春辞职,于是下旨翁正春与吏部及科道组成联合调查组查案。

翁正春很快就上报了结果,说童学贤的卷子没有被本房考官于发藻点中,但邹之麟找到落卷以后交给副主左考谕德朱延禧,朱延禧涂改以后点为第二名——这个朱延禧不是东林党也不是三党,正好用来顶缸;同时翁正春这个调查结果也指出邹之麟的舞弊手法是“隔房搜卷”,依旧是在为揭发会试舞弊案做准备。

但亓诗教利用东林党找人替主考郭淐背黑锅的做法玩起了转移视线的把戏,上疏指出主考郭淐本人负责本经《礼记》生员的点取,将董学贤为第二名的是郭淐,取了傅皇谟卷子的也是郭淐。出了这种事情郭淐“不公不明”,罪过远比邹之麟大。显然现在主考郭淐徇私庇护同考官,而翁正春则是在庇护郭淐。于是亓诗教以包庇主考郭淐为罪名要求万历下旨切责翁正春——如果万历真的申饬礼部,那东林党就坐实了结党包庇的罪名;这样一来别说揭发会试舞弊案,自己能不能在乡试弊案中摘清都是问题。

面对亓诗教、刘廷元的猛烈攻击,十月二十一日,主考官右庶子署翰林院事郭淐上疏表示认罪——如果再不出头翁正春就得被咬死。在郭淐认罪的同时,副主考朱延禧针对礼部飞来的黑锅上疏说“主考副考原无轩轾”,现在只责罚郭淐一人自己心里不安,他表示愿意和郭淐一起回家。别看这位老兄虽然摆出一副仗义的模样,但实际是不甘心礼部把责任推在自己一个人头上,因此把自己和主考郭淐绑在一起,万一罪名成立也有主考顶在前面当冤大头。

那边东林党见朱延禧死活不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而郭淐已经被迫出头认罪,揭发乡试弊

案不但没能达到目的反而引火烧身。于是不甘心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东林党干脆把事情挑开,御史孙居相上疏揭开了三十八年会试的盖子,矛头直指汤宾尹和韩敬;并指出邹之麟是汤宾尹、韩敬的“死友”,这次邹之麟是受韩敬之托点用某个生员,但邹之麟误以为是董学贤,结果点错了卷子>_<

而联合调查组在十月二十六日就顺天府乡试弊案开会,可惜这个会被搅了——东林党人户科给事中孙振基上疏怒斥众人只开会讨论顺天府乡试而不提三十八年会试,是畏惧汤宾尹的势力;而汤宾尹、邹之麟的行为十分恶劣,必须交给法司严厉处置!

之后吏部尚书赵焕上疏说明情况,翁正春也跟着说明皇帝只对乡试立案。毕竟会试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圣旨谁也不敢去查,但是孙振基的指责也不是一点儿道理也没有,于是万历皇帝在十一月十四日批复连同会试舞弊案一起查。

第二天顺天府乡试弊案的处理结果出来了:董学贤的举人被革除,但是保留监生的身份;傅皇谟取消三科考试资格;邹之麟的罪名是“借他房以收赝鼎、辱盛典而误贤关”,即“隔房搜卷”违例而降级为闲散官员;于发藻没能制止录取董学贤,有渎职行为,罚一年工资;主考和副主考各罚半年工资。

第一个坎儿过了,双方开始在三十八年会试案这个主战场交火。

闰十一月二十八日,礼部与吏部、都察院和科道言官共计六十三人开会。最终上奏说汤宾尹确实将被某房同考官当做废纸的韩敬落卷与自己考房交换,另有房考也如法炮制“隔房搜卷”,牵扯的考生有十八人之多。可是韩敬贿赂汤宾尹这个事情“未有实迹”,而且汤宾尹已经在两年前被免职,此次也无法论罪。但是韩敬的关节罪“形迹已彰”,应该按照不谨的罪名免职冠带闲住。最后还建议调出另外十七人的卷子进行复核。

六十三人开会,这份奏疏是六十个人联名的,有三位韩敬的同乡拒不签字——御史刘廷元、董元儒、过庭训说会试的号簿被礼部侍郎吴道南拿走,现在韩敬应该等候勘问,等号簿拿回来再议。因为如果韩敬的关节罪成立,那就不是“不谨”的问题了——显然他们的意思就是不谨这个罪名不成立,等于要全盘推翻这次开会的结论。

随即浙党的户科给事中商周祚上疏弹劾礼部侍郎吴道南将号簿取走是“嗫嚅含糊”,认为其中有诈。而东林党人御史马孟祯看破三党把水搅浑的意图,上疏称会试弊案是吴道南首先检举的,并认为此案“波及不宜太甚”——不要认为这是好意,他就是要把火力集中在韩敬身上并揪死不放。随即东林党人户科给事中孙振基、巡漕御史孙居相、南京户科给事中张笃敬、御史魏云中等人连续上疏攻击汤宾尹、韩敬;但六十个人的上疏也送到了万历那里,当初点了韩敬状元的万历一直就没态度,于是局面僵持住。

其实这个会试舞弊案在殿试放榜之后就不能再大张旗鼓地追查了。毕竟韩敬名义上是万历亲自点的状元,揪出韩敬就相当于给万历上眼药,因此在东林党揭发会试弊案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注定结果不会好到哪里去。但也没办法,要对汤宾尹穷追猛打就必须揪死韩敬,可因为万历的原因韩敬又无法抓死,显然东林党人一开始就钻进了死胡同。尽管东林党用顺天府乡试案同样“隔房搜卷”的舞弊行为造势想法不错,但要命的是三党一起动手把东林党拖入弊案漩涡,使得东林党彻底失去了会试弊案的胜算。

面对如此头疼的局面,东林党人选择了开辟了第二战场。

十二月十四日,刑科给事中郭尚弹劾巡按御史荆养乔擅自离任。但荆养乔弃官回家是有原因的,他弹劾了汤宾尹的好朋友熊廷弼,原因是熊廷弼打死人了。

荆养乔说熊廷弼打死宣城县生员芮永缙,这种行为是“杀人媚人”——杀的是一个在学秀才,媚的是熊廷弼的好友、已经被免官的前宣党老大汤宾尹。

按荆养乔的说法,在家“闲住”的汤宾尹并没闲着,而是抢了生员施天德的老婆做小妾;结果这个女人比较刚烈,上吊了。几个生员由冯应祥、芮永缙牵头告状,又给这个烈女立祠,搞得汤宾尹十分没面子。随后这个芮永缙和另一个生员芮应元又揭发了同学梅振祚、梅宣祚与官宦家的女人徐氏有奸情,折腾到最后芮永缙被熊廷弼一顿板子打死。而荆养乔据此指责熊廷弼不收拾梅氏兄弟却将芮永缙杖杀,这分明是“杀人媚人”!

荆养乔上疏斥责了一通,不过自己没等着接招,而是径自离职了。熊廷弼火了,上疏辩白说收拾芮永缙就是因为他品行恶劣,而不是因为他检举什么奸情。

两封奏疏送到万历面前,万历当即下发,恶斗再次开场,一时好戏连台。

东林党一方的给事中李成名、孙振基、庥僖、陈伯友,御史李邦华、马梦祯、魏云中、刘策、崔尔进、李若星、潘之祥、翟凤翀、徐良彦等人上疏指责熊廷弼之余力主勘问。三党也毫不示弱,给事中官应震、姜性、吴亮嗣、亓诗教、赵兴邦,御史黄彦士,南京御史周达等人纷纷上疏给熊廷弼辩白,甚至东林党人梅之焕这次也站在老乡的一边。有一点比较奇怪,就是在会试弊案中倾力攻击汤宾尹的南京给事中张笃敬也给熊廷弼辩白。

双方大打出手,旗鼓相当,朝中立时一片混乱。刚上任的都察院的老大左都御史孙玮坐不住了——其实他本来就不怎么坐得住,当初署理都察院时东林党就看不上他,而新、老三党也都看他不上眼,这个左都御史当得够窝囊。

四十一年正月,孙玮就任左都御史,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他必须站出来说话——上疏参人的是御史,被参的也是御史,他这个御史长官不表态成何体统?于是孙玮提出荆养乔革职,熊廷弼听勘——自然是解职听勘。这个提议立刻为万历采纳,却一下子得罪了三党尤其是楚党。

官应震、吴亮嗣大怒之下双双上阵,孙玮哪里能受得了?当即上疏求去。在攻击孙玮之余,吴亮嗣和姜性还上疏说前桐城知县徐从治因事与当地乡绅闹了矛盾,乡绅以公启交给荆养乔,荆养乔就以公启弹劾知县徐从治。当时河南巡按御史桐城人方大镇即将接任荆养乔,但东林党人吏科给事中李成名以桐城有纠纷为借口上疏阻止方大镇上任。现在荆养乔本来应当离任,却找茬弹劾熊廷弼,显然是赖在那里不想走。

吵着吵着,南直隶那边传来对熊廷弼有利的消息——首先是说梅氏兄弟早就被前任抓起来了,现在还以受贿、窝赃的罪名蹲在大牢里,好久都没有结案。

很快应天府巡按御史徐应登(他是浙江人)上奏详情,说梅氏兄弟的奸情属实,熊廷弼的批

示是“兄弟聚尘、恨不手刃”,“甑破至此、勿留辩窦”;而荆养乔也有批示,是“振祚等一徒未尽,厥辜宣祚等,名教难容”。又说冯应祥、苏海望等生员当时对操抚屯仓按江诸院行贿,已经被府县列为劣生。苏海望、李茂先、冯应祥、芮永缙四人被指认为主使,只是冯应祥腿快已经跑没影了,而苏海望等三人被熊廷弼革去秀才的名分并打了一顿板子。苏望海因为是首恶打得最多,而另外两人少挨了几板子。而芮永缙死的时候距离挨板子已经二十天,这属于“获罪而自死”。至于熊廷弼是否取媚于汤宾尹,此事调查结果是汤宾尹与梅氏兄弟没关系,和被打死的芮永缙也“绝无纤芥之隙”。徐巡按又指出熊廷弼历来“以力挽颓风为已任”,此事本属于杀一儆百之举,但没想到有人借死人造谣。而荆养乔听信传闻,又因为经常看到熊廷弼“才情气魄咄咄逼人”与熊廷弼一直不和,所以听到“风闻”就上奏了。最后,徐巡按说了一通大道理“事当以明白直截为断,而牵缠暧昧者可勿论;人当以生平本末为断,而意气诖误者可勿论,则廷弼之心迹自明,而养乔之生平亦在,外此可都无苛求,急需后效以成二臣平日之品”。

徐巡按的说法对熊廷弼十分有利,三党趁机发动反击。

熊廷弼的老乡们充当先锋,二月,兵科给事中吴亮嗣、刑科给事中姜性上疏指出应该收拾荆养乔留用熊廷弼,又攻击左都御史孙玮“私其所同、而剪其所忌,不尽天下之人驱而入于门户之中不止”。四月,齐党跟进,礼科给事中亓诗教连章弹劾孙玮。见三党打上门,孙玮只好在五月上疏称病求去;六月初十,被骂得昏天黑地的孙玮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上疏叫屈说哪里有都御史可以勘问而御史不可勘问的道理?不过叫屈没用,最终孙玮闭门不出,等着万历批复自己的辞呈。

此时三党势力处于扩张状态,这年二月初五,万历任命首辅叶向高担任会试主考,同时中旨点用方从哲为吏部左侍郎并担任会试副主考。因此会试首场是二月初九,搞得方从哲连推辞的时间都没有,简单的做个样子就进了考场。当然,方从哲不能考完试就拍屁股回家,还得去吏部给赵焕打下手。

吏部那边出事儿了,据说是齐党老大亓诗教撺掇吏部尚书赵焕向东林党下手,于是在没通知都察院的情况下,直接把在会试弊案、熊廷弼案中极力攻击汤宾尹、熊廷弼的东林党人户科给事中孙振基、御史王时熙、魏云中三人以年例外转。

这下东林党跳脚了,以往都是他们转别人,现在转到自己头上了,哪里能受得了?愤怒之下东林党人向自己人许弘纲下手了。毕竟眼下孙玮闭门不出,许弘纲作为左副都御史竟然不给两位被吏部直接外转的御史出头,显然是没有斗争精神。而且许弘纲在三十九年京察时缩手缩脚把祸水往孙丕扬身上引,反而惹出乱子差点被朱一桂趁机翻盘,此行为早就引起东林党人的不满了。于是在四月初七,南京云南道御史吴良辅捏造罪名“诬劾”许弘纲;五月十八日,南京御史宋槃也上疏弹劾,虽然万历罚了宋槃一年工资,但背后挨了一枪的许弘纲上疏求去并出城候旨——死活不干了。

东林党收拾了许弘纲后对准吏部开火。六月初三,吏科给事中李成名批评吏部左侍郎方从哲“不由会推径用内批”,逼得方从哲上疏辞职。不过皇帝自然不会放走他,万历在方从哲的辞呈上批复说方从哲的起用本来就是叶向高的推荐,由自己亲自定的;又告诉方从哲“不必以人言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