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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在东西文化史上之估价
吴蔼宸
吴蔼宸先生会任新疆外交特派员，新省最近变乱，吴君均躬与其役，近着成「新疆纪游」一书，是篇为该书中之一章，特先由本社发表，原书商务印书馆排印中，不日出版。 西域为东西文化互相传播之陆上唯一交通地，远者姑不具论，汉武命张骞出使月氐，实为西域通中国之始，然自张骞未通西域以前，已有私人往来，将中国工艺品轮入印度波斯各地。彼时当然以西域为媒介，起东西交通路有二，经遇天山南麓诸国者，是为北道，经过昆仑麓者，是为南道，两道东至敦煌会和。故中国文化西渐，成西方文化东来，西域皆其必经之地，而后各自波及东西，此则毫无疑议者也。今欲开明古时西域与东西文明之关系，则西域之八种方言，不得不略微叙述。古时需要住民为雅利安八种，关于伊阑人种之系统。其方言可分为三种：一吐火罗语通行于库车焉耆一带；二和阗语，亦称东方一籣语，通行于和阗一带；三索格底语，通行西域各处。三种方言，实属于印度瞅罗巴语，同属于伊兰语部类。至伊兰系人种何时据居此地，尚无可考。但自漠代以后漠人势力渐及于西又自唐代末纪，突厥族入住西域，伊兰系人民或被逐退，或为互婚，西域遂为复难人种所混居。然占主要位置，仍未雅利安人种，经营其域郭生活，实带有西亚埃及波斯及西欧希腊罗马之文化，盖雅利安人种本居印度之阿母河西兰河流域，即系印度日耳曼民族，与西洋上古之希腊罗马皆有同族之关系也。﹙絫阅日人羽田亭着西域文明史概论﹚兹将西方文化之入中国者分别言之：
一、 佛教
中国之有佛教，实来自西域，盖佛教先由印度经中亚细亚及葱岭而至天山南路诸国。漠哀帝时大月氐王遣使臣聘中国，口授浮屠经，是为佛教杀传人中国之始。其后帝遣使臣使天竺，写佛经得佛像，截以白马，邀同沙门东还洛阳，是为佛教徒入中国之始。帝馆之于鸿胪寺，诏立白马寺于洛阳，盖当时白马自必?经像经过西域各国，至今洛阳白马寺内所塑形像，一望而知其为西洋装束，此西方文化东来之始也。魏朱士行求大乘经典，去西方至于阗国为止。东晋罗什三藏招聘自龟兹国，晋释法显赴天竺，寻求戒律，发长安，踰葱岭，入天竺诸城，观礼佛迹，学书写律，在外十五载，归作，佛国记。东胡宋云奉命由西域入天竺，行程约与法显同，载在洛阳伽蓝记。唐玄奘法师于贞观三年
潜赴婆罗门国求法，﹙当时禁约百姓不许出番﹚离长安出凉州，昼伏夜行而至瓜州，从僭不堪远涉放还。幸遇一胡翁换给往返伊吾十五度之老马，孑然孤游沙碃，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后无水草，四顾茫然，人马俱绝，四夜五日无一滴沾喉。至第五夜半忽有凉风触身，遂得目明，马亦能起，惊寐进发，马忽异路，制之不?，经数里忽见青草，又犯池水，下而就饮，身命重全。﹙见慧立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傅﹚。
英人斯坦因于一九零七年第二次前往新疆调查，会取道安西通哈密道路，以玄奘经行西域之时，留下关于印度同西域地理历史古物记载颇多，特为探来其遣迹。会谓：「当时玄奘沙州伊吾间之行程，与现在安西至哈密道途情形完全相符，必是从古至今，交通情形未有变迁。」不管明言自玄奘至今一千余年间，我国西北交通一如昔日，毫无进步。﹙絫阅斯坦因着「玄奘沙州伊吾间之行程」见冯承钧译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
玄奘由伊吾赴高昌，循天山南逾葱岭渡阿姆河而入印度，于贞观十九年归还京师，太宗亲作三藏圣教序，高宗为撰述圣记。总计玄奘周历百余国，齐回经典六百五十余部，译成经典一千三百余卷，弟子沙门辩机为撰大唐西域记。
唐天宝间又有悟空西游之事，经库车疏勤西越葱岭，巡历佛迹数年，翻译经典，卒达京师。元郭侃之收富浪，﹙国名居伯罗岛﹚达入地中海岛，详刘郁西使记。自东晋以至唐元，僭侣之西游，不绝于途，外宣国威，内奠边圉，具有不畏艰苦之精神。
斯坦因于一九零七年至甘肃敦煌千佛洞，于某石室中发现各种方言之经典，遂以金钱魔力将经典运去一千数百大卷，每卷中有多数不同之稿本，内中中文佛经有取自印度，且为玄奘所亲译者。斯氏陛续到手之经典稿本，装成二十四箱，其他图书绣花织物美术，只装成五箱，运往英国博物院。﹙参观斯坦因着Ruins Of Desert Cathay-Vol II﹚足为佛教由西域输入中国之有力证据。
按西域之有佛教，早载于中国古书。近来发掘古物，除检得梵语佛典外，更发现多数以「索格底」及「突厥」语译出经典，大抵流行于龟兹焉耆一带，北道地方为「小乘」教，而于于阗南道诸国则为「大乘」教。西域各国既
较中国先行佛教，并翻译其经文，故中国所译经文有自吐火罗语译成者，而非出于印度佛语。至日本佛教，则又传自中国矣。自佛教传入中国，士大夫之学术思想为之一变，生死轮回之说，予中国社会以及深刻之影响。
二、回教
隋唐之际，葱岭以西有大食者，势力最盛，其地无固有宗教，惟崇拜偶像，其时犹太教基督教亦流行其地。后有穆罕默德者，参酌犹太基督二教意旨，着可籣经，创天方教，倡毁灭偶像，奉独一真宰为上帝，西史称为伊斯兰教，我国以其来自回纥，称之为回教。穆氏尽力传教，有不信奉者，则以威力强迫之，卒以兵力兼并诸国。穆氏殁后，继位者奉其遣旨，从事东西远征。东征之军，灭波斯，取印度北部，唐室葱岭以西，尽入大食版图，更踰葱岭陷于阗，强迫居民改宗回教，于是不特中亚细亚之佛教受其影响；即天山南路齐号佛国之地，亦渐为回教势力所侵。其后回纥及西域诸国，改宗回教，遂进而流传内地。故回教之入中国，实则始于新疆之大陆，其后始由海道而至南洋及广东一带。近来考古家屡在新疆南路掘得各种方言之佛教经典，可知该地本奉佛教，而自大食西征以来，始改奉回教也。
三、基督教
唐时之景教，即今之基督教之一派，于未传入中国以前，已在西域流传，盖由西方传入东方，西域为其必经之地。若云基督教传入中国，再回转传至西域，则为时间所不许，且亦无此理由。近者敦煌千佛洞发现宋初手抄景教经文数种，又在高昌附近寺院废墟中发现用「波斯」语「索格底」语「突厥」语写成景教经文断简，又发现寺院壁间画有基督教行洗礼之图。斯坦因氏在罗布淖尔之南古楼籣城附近佛寺废墟中，发现板壁上画一有翼天使，又有同样天使为一少女及一青年，此种源流，当然出于西方基督教美术。又在库车附近千佛洞中发现壁书画，及地图，记载描写佛洞之画家，有叙利亚人印度人及来自耶稣圣地之人。凡兹发见，皆足证明西方基督教先至西域，而后传入中国也。至自波斯传染之拜火教﹙即■教﹚及摩尼教，亦于唐时由西方传入西域。敦煌千佛洞已发现摩尼教汉译经文，其教义承认波斯拜火教，同时亦取佛教及基督教教义，为一种混合教。
四、科学
元时成吉思汗勤师达略，尤以西域为根据地，时中西往还渐密，皆循天山南北两路。欧洲人士首来中国者吗，为马可孛罗﹙Marco Polo﹚■中亚细亚各地，循玄奘故道，以至京师。﹙西■一二七一年﹚谒元祖忽必烈，留京数载，始由海道返欧，着书盛称中国之富庶。彼方人士大感兴奋，于是来东方游历及传教者渐来，西方科学如天文历法算学测绘以及机器如钟表枪炮等类，遂由西方传入中土，盖当时轮船尚未盛行，欧洲人之东来，势非取道天山南北路之陆地不可也。
五、文学
我国文学与西域亦有深切关系，例如中国之小说戏剧俱带有希腊及印度气味，西人谓「中国戏剧之理想，可称希腊式，盖其面具歌曲音乐科白动作全与希腊同，是以中国戏剧之思想由外国而来，罗情节与语言，系其本国云云。」Lacouperie 着「中国文化西方起源论」关于西域文化之轮入中国，不无几分可信。著者此次漫游中亚细亚，见土耳其鸟孜别克亚尔们尼亚各戏剧，音乐情节，多与我国相似，殆皆来源于希腊欤？
六、美术
西域绘画，最为普通，举凡木版墙壁天花板纸绢麻布等，皆有绘画。绘于木板或墙壁之画，大多属于西方系统，其源流为希腊美术东渐，更有波斯印度美术混合之踪迹。至西域雕刻，亦多与希腊式雕刻物相合。我国古时绘画雕刻本甚幼稚，自汉武帝同西域后，画刻大有改良。至于六朝造像，尤有进步，盖皆受希腊印度文化之影响也。德人Hirth于其「在中国艺术上之外国影响」之论文中，叙述西域文化影响当时中国治安艺术者，主要渊源于希腊及波斯，并有对于铜镜石刻等之影响论述。至琉璃珊瑚琥珀珠玑各美术品，亦系来自印度。汉画西域传「罽宝国出珠玑珊瑚琥珀魄壁流离」。壁流离即琉璃也。魏画西域传「大月氐国人商贩京师，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琉璃，于是探矿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