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祝福》中的祥林嫂形象 联系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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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谷融先生对祥林嫂的死曾做了精当的分析,他认为祥林嫂“主要是被程朱理学所崇奉的旧礼教迫害死的”②。

在封建礼教的统治下,妇女根本没有独立的人格。封建的“三从”观要求妇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妇女对于任何事情,任何处境,只能服从认命,不能有自己的选择。此外,封建思想的“贞节观”,这世上最“昏迷的强暴”③也在毒害着人们的思想。封建贞节观的口号是“存天理,灭人欲”,在这里,夫权自然是“天理”,而寡妇再嫁,就是以正常的“人欲”破坏了这个“天理”。他们要妇女守节,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寡妇再嫁当然不可以。这种思想不仅在鲁四老爷这样保守的乡绅头脑中根深蒂固,而且深入到社会最底层,包括鲁镇的人们,也包括祥林嫂自己。

三、祥林嫂悲剧的意义

鲁迅先生在《祝福》中,借祥林嫂揭开了很少为世人所关注的生活一角——农村妇女创伤累累而又麻木愚钝的心灵世界,向我们提供了祥林嫂这个深受封建主义压迫与残害的悲剧典型,也使我们领悟到祥林嫂形象的思想意义。

祥林嫂是一个善良、朴实、淳厚的贫苦农村妇女,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用自己诚实、勤恳的劳动,换取一种最起码的“人”的生活。然而,诚如鲁迅先生指出的那样,中国人民在历史上从来只有两种命运:一是“想做奴隶而不得”,二是“暂时做稳了奴隶”④。祥林嫂的一生,便始终在这两者之间浮沉。祥林嫂本是卫家山一家以打柴为生的农户的儿媳,当比她小十岁的丈夫死去后,为了逃避婆家的转卖,她逃到鲁镇,做了鲁四老爷家的女工。她食物不论,干活不停,“实在比勤快的男人还勤快”。到年底,扫尘、洗地、杀鸡、宰鹅,彻夜的煮福礼,全是一人担当,“然而她反满足,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这在她,似乎是“暂时做稳了奴隶”。但“好”景不长,不久,她就被跟踪而来的婆家人抢走,捆绑着塞进花轿,以八十千大钱的价格卖给深山里的贺老六做老婆。绑架式的买卖婚姻, 以暴力强迫再嫁的遭遇,再次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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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祥林嫂的奴隶地位。幸而新丈夫“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加上有了孩子,她就又感到满足了,旁人也认为她“交了好运了”。可这种“满足”和“好运”,其本身就带有悲剧的性质,因为她所感到满足的,并非是不受压迫的“人”的地位,而是“安分耐劳”的奴隶式生活。但即便是这种奴隶式的生活也不能长久,第二个丈夫不久病死,儿子阿毛又被狼活活地吃掉了,族中的大伯收去了房屋。祥林嫂走投无路,只好再次到鲁四老爷家帮工。她虽然蒙受了如此巨大的不幸,封建宗法势力却不能宽宥她的再嫁与再寡,最后竟将她当牛做马的资格也剥夺了,使她落到了“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更加可悲的境地。可见,在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这种自觉的奴隶性,正是造成祥林嫂悲剧的内在原因。

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深刻指出:“这四种权利——政权、族权、神权、夫权,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缚中国人民特别是农民的四条极大的绳索”。然而,祥林嫂的悲剧不仅表现于此,还表现在她不仅受到封建主义政治上,经济上的压迫,更遭致封建礼教的残酷精神虐杀。封建礼教要求妇女“从一而终”,但封建族权又允许出卖守寡的媳妇。祥林嫂要遵奉礼教守寡,可宗法势力又强迫她再嫁。她无论如何做都是错的,由此可见封建礼教的极端虚伪。

小说中的鲁四老爷——一位“讲理学的老监生”,便俨然是封建礼教的化身。祥林嫂第一次到鲁家帮工,鲁四老爷就皱起了眉头,分明“讨厌她是个寡妇”,但因她还有力气可供榨取,便留下她当佣人。当听到祥林嫂被婆婆抓回去时,鲁四老爷只说了两个词:“可恶,然而??”,“可恶”什么呢?可恶别人抢走了他家的佣人,他不免感到有损自己大户人家的尊严和役使的利益。“然而”呢?然而婆婆是有权支配儿媳妇的命运,有权出卖她的。有错的不是抓人卖人的婆婆,而是祥林嫂,她竟敢背着婆婆逃出来,实属大逆不道,抓她回去,是天经地义的。鲁四的一言一行,完全是从维护封建礼教出发的。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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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祥林嫂第二次在失去丈夫,死了孩子后到他家帮工时,鲁四老爷便视之为“败坏风俗”了,他虽照旧皱眉头,却仍要榨取她的劳动,暗中却告诫四婶说:“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用她帮忙还可以,祭祀时候可用不着她沾手——否则,不干不净,祖宗是不吃的”。祥林嫂不幸的命运,本来就是他们造成的,反过来却又给她加上这许多罪名,可见封建礼教就是专为统治阶级制定的残害人民的工具。当祥林嫂的血汗被榨干了时,他又冷酷地把她一脚踢开,使她沿街乞讨,悲惨死去。当除夕祝福,当得知祥林嫂死去的消息时,这位平时标榜“事理通达心气和平”的道学绅士,居然“且走而且高声”的怒骂:“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这一怒骂,使我们很容易想起鲁迅笔下另一个地主赵太爷大骂阿Q的话:“你怎么会姓赵!——你哪里配姓赵!”人会不会姓赵,或者死不死在除夕这一天,这都不是本人所能决定的。但“骂人者”自有“骂人者”的逻辑,在他看来,劳动人民就是死,也得选择一个恰当的时刻,否则,打扰了他家祝福的“兴致”,就是“谬种”!这一骂强有力地鞭鞑了他自私、冷酷的阶级本质,暴露了他封建卫道者的丑恶嘴脸。

再看祥林嫂周围的世界,也被封建伦理道德所支配着。中国两千年封建思想统治,在鲁镇人们的心中同样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们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祥林嫂是个“败坏风俗”的“有罪”的女人。所以“镇上的人们也仍然叫她祥林嫂,但音调和先前很不同;也还和她讲话,但笑容却冷冷的了”。祥林嫂全不理会这些事,她心中怀着一位仁慈母亲的巨大悲哀,只是直着眼睛,一遍又一遍讲述儿子阿毛被狼吃掉的惨事。她怀着巨大的悲哀和深深的自责诉说着,她希望自己的诉说可以得到别人的同情和安慰,甚至对那些不懂事的孩子。那段话,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了,已经达到了背诵如流的程度,可以说,这不是一般的追述,而是在把自己的痛苦拿来反复咀嚼。她的痛苦与不幸,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薄,而是越积越厚,越刻越深,经久不息地折磨着她那颗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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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充满母爱的心。一开始,镇上的人们似乎还颇有些同情,但不久“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们,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祥林嫂哪里知道,在那个冷漠的世界里,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多天,早已成为渣滓”,早已失去了供给他们消遣的价值。正当祥林嫂被心灵的创痛苦苦地折磨时,迷信的柳妈又对她讲述了阴间将降临在她头上的惩罚。柳妈是个“吃素”的“善女人”,她对祥林嫂的提示,似乎并非有意要置祥林嫂于死地,而且倒是为她筹划如何摆脱苦难的。但是,她本身就是一个封建礼教,神权迷信的受害者,从祥林嫂第二次到鲁家后,她就责怪祥林嫂为什么不“索性撞一个死,就好了”,现在又搬出如此恐怖的一个“锯刑”出来,而且为祥林嫂筹划了“捐门槛”的好办法,她的这些主意其实本身就是封建统治者用来愚弄人民的手段,所以不但不能解除祥林嫂生前的痛苦,反而更增添了她对死后的恐怖。

为了“赎罪”,祥林嫂不惜将积年的工钱换成十二元鹰洋,到土地庙捐了一条门槛,自以为能够因此就恢复“人”的地位,不料,在冬至祭祀时,当她以为赎了罪,坦然地去拿酒杯筷子时,鲁四的老婆大叫一声:“你放着吧,祥林嫂!”这就彻底打破了祥林嫂先前“美好”的幻想。这句话代表着全部封建势力对一个善良、安分的劳动妇女的一次总宣判:不管你多么不幸,多么愿意忍受。也不管你如何挣扎,就是再捐多少次门槛,再让百万人踏,千万人跨,也都是枉然的,注定赎不了罪的。这一打击使她的精神趋于崩溃,从此,她的记性与体力大不如前,终被鲁家赶走,沦为街头乞丐。到了这等地步,鬼魂和地狱的梦靥仍然咬噬着她的心,她不仅生前哀苦无告,还要怀着更大的恐惧走向死亡。就是这样,封建伦理规定寡妇要守节,但封建家族却要逼迫祥林嫂再嫁,改嫁后,又嫌她再嫁,说她伤风败俗;不允许她死,同时又责备她为什么不索性撞个死;要榨取她的血汗,偏又说她不干不净;无端的给她定罪名,要她捐门槛,却又不承认她的赎罪??”可以说,从肉体到精神都被封建礼教摧残虐杀,正是祥林嫂悲剧的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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