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河畔(中篇全) 联系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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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看见从穿过村庄的古道上自东面来了一队士兵,明晃晃的刺刀上挑着膏药旗。他正要起身躲回家里,队伍前头过来人喊住了他。他们拿着一张看不懂的图,叽里哇啦的问话也让人听不明白,有一个翻译问他:“孟家桥在哪里?”他十分害怕地望着凶恶的士兵说:“俺不知道。”那人怀疑地又问:“那么,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孟家庄。”他答完话就想牵牛回家,因为他看到了这些士兵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牛羊鸡鸭,不像好人。还没等他从树上解下缰绳,自家的牛就被抢走了。他赶上去想索回,被一个士兵用枪托打倒在地上。这时,听到村里有人大声惊恐地喊道:“日本鬼子来了!日本鬼子来了!”

“怪不得这些人那么坏,原来就是大人们常说的日本鬼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日本人。

在自给自足的农耕时代,牛是农家最主要的财产,耕田犁地

都离不开它。家里大人都下地干活去了,他赶快跑到堂兄家,找他想办法。两个少年悄悄跟着鬼子的队伍,走了大约三里地,日本鬼子在一片树林里停下来开火做饭,宰牛杀鸡放在火上烤着吃。一边狂呼乱叫,一边喝酒。其余的牛就 拴在树上,他们二人悄悄地将一头牛拉进高粱地里,日本鬼子只顾吃喝,没有发现他们。借着青纱帐的掩护,把牛牵回村里,正在他要把牛牵回家时,堂兄说:“慢着,你家的牛让鬼子吃了,这头牛是咱俩牵回来的,应该都有一份。”他听着也在理儿,于是,这头牛成了两家的共同财产。

(注:小清河在历史上曾多次改道,有段时间曾自孟家庄村

东向北流过。这条古道上曾经有一座石质古桥,但村里人都没听说过,

只不过有一块地叫“桥南”,是现在的71路汽车车站。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深翻土地时,曾挖出过桥的栏杆石,原桥已不知在何时淤埋到两三米深的地下。连本村人都不知道的孟家桥,鬼子的地图上却有。由此可见,日本鬼子窥视中国的领土不知有多久了。)

(10)、杂货铺里的小学徒

1939年底,经历了水灾、兵乱、日寇后,乡村的日子越来越

难过了。父亲是家中的长子,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仅靠爷爷的木匠铺难以维持生计。因他自幼读书,长得也文文弱弱,当时最好的出路就是到济南城里去做学徒。

做学徒实际上就是给人家打工。常言道:“学徒学徒,三年为

奴。”当学徒也要靠熟人引荐,有保人担保,立生死文书。当学徒的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刚入门的小徒弟,类似于童工,打水、扫地、看孩子、做饭,甚至连倒夜壶这类的事都要去做,晚上就睡在柜台上;二是资质愚笨或接人待物、算数记账不行的,这类学徒大多是做粗工,搬搬运运、跑跑颠颠;三是言谈举止端正,能写会算、品行可靠的人,这类学徒能真正地站柜台、“外走水”(跑业务),是真的学买卖。后两种都要经过第一种过程,过去的商家比较注重学徒的品行,大多用忠厚懂事、读过书的农家少年。

我父亲经人引荐、担保后,最先学的是杂货铺。十四五岁的

年纪,力气太小,连做饭的大锅都端不动,但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

刚入门学徒的三年期间,东家只管饭、不给工钱,每年可回

家一次,全靠东家赏给几个钱做盘缠。尽管是这样,稍有不慎或失误,

就会立即被辞退。在那时,外出做学徒被人家辞回家,在乡下是很丢脸的事,所以无论什么样的辛酸、屈辱都要忍受。

济南府的学徒大多来自济南东面的历城和章丘等县。每到春

节年关,年夜饭是当学徒的最害怕的一顿饭。年三十算完账,东家、掌柜与学徒坐在一起吃饭,东家的第一个水饺夹给谁,谁就意味着被辞退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滚蛋包子”(济南人将水饺称为“小包子”或“煮包子” ),被辞的学徒大都羞臊着立即收拾“铺盖卷儿”走人,但也有能忍之人几次三番向东家磕头,求其收回成命。如果不打算辞人,东家会多出一个空碗,将第一个水饺放在里面,大家这才能放心的吃年夜饭。

我父亲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跟修德先生学得一手漂亮楷

书,算盘又打得好,干了没多久杂役就被安排到前面柜台学买卖。这令众师兄弟高看一眼,同时也得到了书法名家的喜欢。

(11)、拜尹鹏举为师

小小年纪就能到店前柜台学买卖是一种荣耀。我父亲非常珍

惜这个机会,规规矩矩做事,并用红纸端端正正写好各种商品的名称,贴在架口(货架)上,店里店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账目也记的清清楚楚,颇得掌柜的喜欢。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位长者,他是老掌柜的朋友。两人在后

院谈了很久,天色渐晚时客人才离去,父亲对这位和善而又儒雅的老人印象很好。晚上收拾好东西、上完门板,老掌柜满面春风又有点神秘地问他:

“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位大爷是谁吗?”我父亲疑惑的摇了摇

头,心里充满好奇。

“他可是咱济南府有名的大写家——尹鹏举,咱济南府许多字

号的门匾、碑板、楹联都请他写。他今天看了你写的字,想收你做他的徒弟,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可是俺没钱拜师。”

“不要紧,尹先生和我是好朋友,只要他喜欢你,不会在意那

些事。我给你买上两盒点心,到他家里去一趟吧!”

他非常感激尹先生和老掌柜的赏识,按老掌柜指点,敲开了

尹先生的家门。

老先生仔细询问了我父亲的家庭和求学的情况,我父亲恭敬

地回答了他的问话。老先生说:“你研一点墨,我给你写几个字。”过去,研墨是读书人的一项基本功,字写得好坏与研墨的水平有很大关系,书法家更是讲究墨的品质和研成墨汁的质量。经过八年私塾的刻苦训练,我父亲知道尹先生的用意是在考验他。他用小铜勺量取了水,精心地慢慢研墨,感觉差不多了,用手猛提一下,只见浓稠的墨汁顺着墨碇拉成丝儿,便自信地说:“先生,研好墨了。”老先生试罢高兴地说:“行了,给我倒杯茶吧。”父亲倒好茶,跪在地上,双手给老师敬上。这“以茶代酒”就是正式的拜师仪式了,自此便成为尹鹏举先生的入室弟子。

在师从尹鹏举先生的日子里,尹先生主要给他指导了楷书的

技法,取“颜肉柳骨”(即颜体字的丰姿和柳体字的筋骨)合两家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