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文化与阉割美学 - 评从《废都》到《秦腔》的贾平凹 联系客服

发布时间 : 星期三 文章本土、文化与阉割美学 - 评从《废都》到《秦腔》的贾平凹更新完毕开始阅读c27f4904bb68a98271fefa97

常新不会厌烦。女人的作用是来贡献美的,贡献出来,也便使你更有强烈的力量去发展你的天才……(参见原书第一百二十三——百二十四页)

唐宛儿如此表白,似乎她不是潘金莲式的淫妇,而是献身文学事业,拯救文学天才的纯情少女,他们的交欢因而具有了历史的和文化的意义。现在,文学存在的源泉动力都来自女人,唐宛儿的肯定是个双重肯定,她肯定了庄之蝶作为男性的健全的性功能,并且肯定了庄之蝶文化名人的现实地位——原来这二者都是沟通的。性情中如何有文化流露出来,这是贾平凹的困局,现在似乎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在另一些场合,贾平凹利用那些经典名作和暗喻着经典文化的符码,给男欢女爱的故事提供原始素材,给那些引人入胜的场景提供句式笔法;而且它们直接构成了那些场合的背景和道具。在那些寻欢做爱的时刻,那些女人经常手持《红楼梦》之类的书籍阅读(参见第三百一十页),诸如《浮生六记》、《翠潇庵记》、《闲情偶记》之类的古籍读本使唐宛儿获益匪浅。这些女人也自觉跨越时代界限,等同于古典时代的淑女妇人(如董小宛)。这些女人的错觉显然是贾平凹的强制性错位,在性/情中要透示出文化。当代知识分子的精神颓败史却不得不转向古典时代,这是贾平凹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对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精神荒废并不真正了解,他的文化记忆主要还是富有地方乡土韵味的那些东西。

9

这些东西的延伸勉强可以沟通中国传统古籍,那些野史笔记,那些禁书另册,总算是与山野风情还能异曲同工。贾平凹进一步设想,这些女人本来就从那些古典读本中脱胎而来。甚至连阿灿都谙熟“所有古典书籍中描写的那些语言”,他们在做爱中“把那些语言说出来”,所有曾在《素女经》中读过的古代人的动作“都试过了”。这是一次次奇怪的交媾,一次次模仿式的交媾,对古籍的模仿成为交媾的动力和快乐的源泉。没有文化,贾平凹的交媾不是不爽,而是缺乏合法性,他的性情历来都要有内涵。现在时代的内涵——原来写作的初衷已经遗失了,而本能式的内涵则要补上,这个废都般城市里的庄之蝶只有去借用古籍来充当文化。 贾平凹很可能是意识到给这种性情补充进古籍文化并不协调,他再灵机一动,表明他的本义——其实是写作之后他从他的文本感悟到,古典古籍文本的重大价值。他在“后记”中写道:

中国的《西厢记》、《红楼梦》,读它的时候,哪里会觉得它是作家的杜撰呢,恍惚如所经历。如在梦境。好的文章,囫囵囵是一脉山,山不需要雕琢……这种觉悟使我陷于了尴尬,我看不起了我以前的作品,也失却了对世上很多作品的敬畏,虽然清清楚楚这样的文章究竟还是人用笔写出来的,但为什么天下有了这样文章而我却不能呢?!

贾平凹在这里表达了对古籍的尊崇,这种态度本来无可

10

厚非,而且也不能怀疑它是发自内心。问题在于,在这部作品中,贾平凹却是经历了多个转换。小说的封面上被命名为“废都”,它首先给人的印象是在描述这个时代知识分子的精神颓败史;然而这个“颓败史”实际上是“性情”的表现,并无多少历史的和文化的反思,但仅此,也依然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没有了文化底蕴的性情实际上并不是贾平凹所能忍受的,他要给予文化蕴含,这种文化并不是具有时代意义的文化,而是退回到古籍野史中去。这个不得已为之的补充,被贾平凹说成是一种内心真挚的乞求。

确实,《废都》抓住了时代潜意识,否则它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影响,不会在商业上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但是他并不是贾平凹的自然写作,在一部作品与时代构成的关系上,《废都》堪称杰作;在贾平凹与作品构成的关系上,那是一部异化之作。《废都》投合了时代知识分子失语的空隙,也抓住这样的历史空场时期人们对性话语的巨大热情,同时抓住了正在兴起的图书和文化的市场化形势。但贾平凹并不真正了解这个时期的精神“废都”到底是怎么回事,知识分子的精神颓败、空虚和放纵到底是何种形式。庄之蝶是古典时代的破落士大夫与秦西乡间风水先生奇怪的混合物,那是一个没有欲望的欲望怪兽,那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文化巨匠,因此,那是一个没有时代精神的假想“废都”。只有在这一个意义上,才能真正理解《废都》的意义和它的局限性。

11

因此,整个90年代上半期,人们对贾平凹的兴趣和攻击都有一定程度的错位,其主导势力是道德主义话语在起支配作用,那些批判不过是恢复知识分子话语的自言自语。没有人真正深究贾平凹的问题症结,实际上也没有人真正想深究,因为没有必要深究,所有的历史都是被假象铸成的。

二、从《废都》到《秦腔》:阉割的必要 90年代上半期,对贾平凹的批判曾经一度构成知识分子出场的话语,众声喧哗,但饱含着道德主义激情,它构成了知识分子随即展开的对市场经济和文化商业主义的批判的序曲,随后还有时代的最强音——弘扬“人文主义精神”。到这里,知识分子在90年代的出场就算是完成了亮相。放在历史语境中来看,对《废都》的批判不管有多么严重的错位和过激之处,它都是必要的,而且它也造就了《废都》作为一个时代情绪和话语的聚焦的目标。对于贾平凹本人来说,他也是咎由自取,他试图对历史发言,给时代提供一个精神镜像和解决的答案。这使他的《废都》充斥了太多观念性的东西,那是关于一个时代的精神困境问题,那是知识分子的存在状况问题,那是一个人的存在的真实性情和颓败的问题,那是文学写作与传统典籍的关系问题……这些问题都不是贾平凹擅长解决的。《废都》与时代结合得太紧密,在历史语境中,它显得太充实,贾平凹一直要写出一种“有”,一种期待解决的精神焦虑,让它在场,让它在文学话语中显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