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解读古代文学罗宗强:社会环境与明代后期士人之心态走向 联系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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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解读古代文学】罗宗强:社会环境与明代后期士人之

心态走向

对于明代后期不同之士人群落,他们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应该给予如何之评价,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同一个人、同一群落之看法,不唯千差万别,甚至天玄地远。作为明亡过来人的王夫之,对于明代后起之新思潮,就表现出极端之厌恶。他说:“阳明天泉付法,止依北秀南能一转语作胡芦样,不特充塞仁义,其不知廉耻亦甚矣!”他的意思是说,阳明思想,不过禅家者流,而妄谈仁义。因之他就给了极严厉之批评,说是不知廉耻。他对于李贽及其相近之士人群落,更是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他说方密之“特其直斥何心隐、李宏甫为刑戮之民,则允为铁案;绝无关系处,以身试灯油而恣其意欲。无知轻躁之徒,翕然从之,其书抵今犹传,乌容不亟诛绝之也!”又说李贽在任云南姚安知府时,“恣其贪暴,凌轹士民,故滇人切齿恨之”。

关于李贽在姚安知府任上贪暴之事,并无确凿之证据,只不过由于对李贽思想行为之否定,从而亦信有关李贽贪暴之传闻。王夫之对于万历时任情纵欲之士人群落,同样持否定之

态度。他说:“潘之恒以纳赀入太学,用淫媟术事宾尹,施施以兽行相矜,乃至纂撰成编,列稗官中,导天下恶少年以醉骨。而袁中郎、钱受之、钟伯敬辈争推毂之恒,收为名士。廉耻堕,禽风煽,以使神州陆沉而莫之挽。”[这是说,潘之恒、袁宏道他们亦负有神州陆沉之责任。与之相反,也是明亡过来人的钱谦益,则称李贽为姚安太守时“政令清简”,且对其人格备加称赞:“卓老风骨棱棱,中燠外冷,参求理乘,剔肤见骨,迥绝理路,出语皆刀剑上事。”他视李贽为异人。他也并不否定袁宏道与潘之恒。他说袁宏道为吴县令时,“县繁难治,能以廉静致理”。[3]他对于潘之恒,也只用了一种中性之叙述:“好结客,能急难。晚而倦游,家益落,侨寓金陵,留连曲中,征歌度曲,纵酒乞食,阳狂落魄以死。”也是明亡过来人的张岱,则把东林党人看作败国亡家之祸害。他用了四十余年完成《石匮书》,有人批评说书中没有拥载东林,不合时宜。他为此有一大段议论:

弟闻斯言,心殊不服,特向知己辨之。夫东林自顾泾阳讲学以来,以此名目祸我国家者八九十年,以其党升沉,用占世数兴败。其党盛,则为终南之捷径;其党败,则为元祐之党碑。风波水火,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朋党之祸,与国家相为始终。盖东林首事者实多君子,窜入者不无小人,拥载者

皆为小人,招徕者亦有君子。此其线索甚清,门户甚迥。作者一味模糊,不为分。……东林之中,其庸庸碌碌者不必置论,如贪婪强横之王图,奸险凶暴之李三才,闯贼首辅之项煜,……今乃当东林败国亡家之后,流毒昭然,犹欲使作史者曲笔拗笔,仍欲拥载东林,此其所痛哭流涕长太息者也。

所谓不合时宜,就是说,明亡后有一种肯定东林之普遍倾向,而张岱与之异样。但是张岱之看法,亦自有其理由之所在。他是从东林士人群落内部之复杂,从党争之实际效果说的。他亦没有否定东林首事者多为君子。我人知道,称许东林士人群落者多肯定其以程、朱理学反阳明心学。是则张岱并不注重其思想之倾向。

明亡之后,反思明亡之原因,自有种种之看法,有称亡于君,有称亡于党争,有称亡于民乱,有称亡于阉党,有称亡于王门子弟之清谈,有称亡于外族之强项,有称亡于政之腐败、世风之败坏等等,不同之视觉,不同之论断,无虑数十种。上述涉及士人之不同看法,其实多是反思明亡因由之衍生物。

对明代后期不同士人群落之不同评价,自有评价者思想倾向、素养、爱憎之不同,但亦存有对明代后期社会之复杂性应如何看待之问题。

影响明代后期士人心态走向的,有政权之运作与生存状况,思潮之发展变化。生活条件、生活环境、生活风尚之变化等诸多因素。而此种种之因素,又各各呈现为复杂之面貌。对于每种之因素,很难用是与非作简单之划分,往往是非交错,是非并存。此一种之复杂性,正好说明明自嘉、隆以来,思想与社会生活,都发生了很大之变化,富可敌国与民无立锥之地;歌吹宴饮与饥民流徙;商业的发展与贿赂公行;连绵的水旱灾伤、民变;边境战争不断;皇权的高度集中与政府之瘫痪;阳明心学与程朱理学、佛、道各种思想并存、纠结;淫乐、争斗、享乐、四面楚歌。整个一副末世景象。士人处于此种环境中,心态之变化自然受其影响。

自生活环境之变化言,我人都知道,明代后期商业有很大之发展。商人以其积聚之大量财富,社会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有儒商之出现,有可儒可商之人群,儒与商之界线逐渐淡化。商业之发展正在改变着人们的观念、生活趣味与生活追求,